“我不会让他抓到你的,我会在暗中保护你。”景以淮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随即被更深的决断覆盖,“我会为你准备一份足以乱真的密信,封在铜管里,外观形制,务必与蒲羽危可能见过的官署密信相似。”
许今安点了点头。
景以淮心里的声音又再一次提醒他,他犹豫片刻后开口,“你要做的就是要让他的人发现你,跟踪你。”
景以淮一步步靠近许今安,刻意强调接下来他要说的话,“许姑娘,我会让唐福埋伏在预设的地点,你只要把他引过去,唐福就能立刻出手。”
“他们会动手。”许今安陈述道,手心微微沁出汗,却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高度紧绷的神经。
“他们一定会动手,而且力求一击必杀,不留活口。”景以淮的语气斩钉截铁,“这就是我们的机会,不过在他们动手的瞬间,我会带人埋伏在侧。”
“今安…”景以淮最终换了个叫法,他怕自己心软,“许姑娘,你不用担心,我会在一旁。”
许今安又一次点了一下头。
而后景以淮认真的跟许今安强调,“蒲羽危定会派出张管事。”
“张管事?”
“对,那日宴会他一直藏在角落,观察着蒲羽危的动向,可后来被裴昕那厮悠着去喝了几杯酒之后就没有再蒲羽危身侧候着。”
许今安大概有印象,这张管事她在进入蒲府的时候见过,但他只是个老弱残兵,没有人会把这样的人试做威胁,更多时候都会忽略这样一个人的存在,若不是景以淮提起,她可能都想不起来。
“我之前调查过此人,虽好酒,但武功了得,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。”景以淮说,“这人跟了蒲羽危很久,在蒲府资历也最深,应该是帮着他们干了不少脏事,因为只有他,才真正知道哪些东西是关键。”
他眼神锐利如刀锋:“蒲羽危自以为把东西烧了就能息事宁人,他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,所以放松了对我的监视,这样也正好方便我暗中行事。而你,”他看向许今安,语气带着一丝不忍,说话间都比之前柔和了许多,“你要多加小心,尽可能拖延时间,制造混乱,保护好自己,唐福会混在护卫中,贴身保护你。记住,一定要小心。”
许今安深深吸了一口气,海风裹挟着破屋的尘土气息涌入肺腑。
她迎上景以淮的目光,没有退缩,语气坚定,“我明白了。何时动身?”
“明日卯时初。”景以淮眼中精光闪烁,“天色将明未明,最适合出行。我会安排马车在村口等你,车夫和两个护卫都是蒲家眼线并且认识的我的人,足够麻痹他们。唐福会扮作随行的小厮。”
“好。”许今安重重点头,不再多言。她知道,从这一刻起,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。
夜色更深。确认许今安安顿在勉强收拾出的角落休息后,景以淮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片狼藉的院落。
他没有走正路,身影在渔村狭窄曲折,散发着鱼腥味的巷道中穿梭,避开所有可能的眼线。
片刻后,他出现在村外一处废弃的船坞里。早已等候在此的侍卫石头如同礁石般沉默地立在阴影中。
“三皇子。”石头低声道,身形依旧挺拔,但眼中带着血丝。
“石头。”景以淮的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立刻动身,用最快,最隐秘的渠道,将这两样东西送回京城。”他递过去一个用油布和蜡密封得极其严实的小包,里面是那枚玉佩极其详尽的拓印纹样图,以及他刚刚在破屋内写下的一封密信。
密信内容极其简短,用的是只有特定之人才能解读的密文:
【蟳埔渔村贡案,龙纹佩现。纹样诡异,榫卯分合,主佩为钥。查:御用监近十年龙纹佩样存档,尤其四皇子及江南织造局关联特供。急!景。】
“遵命!”石头接过小包,贴身藏好。
“另外,”景以淮眼神锐利,“传令我们在临州府的眼线,让他们动用所有力量,查清最近五年,所有从江南织造局押送入京的贡品清单,要快。”他需要拿到真正的,未被篡改的贡册副本,与蒲家可能伪造的进行比对。
“是!”石头领命,身影无声地融入黑暗,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。
景以淮独自留在废弃的船坞里,咸涩的海风穿过腐朽的木架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他闭上眼,脑海中飞速推演着明日之局。许今安的安危以及无数线索如同乱麻,又在他强大的意志力下被强行让自己恢复理智。
天色灰蒙蒙的,海平面泛起一丝微弱的光,浓重的海雾弥漫开来,将渔村笼罩在一片湿冷的迷蒙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