韦老四是个混子。
没人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城西的,但城西的人都眼熟他,因为他总是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,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游荡。
城西来来往往的乡邻们混熟了,招呼他“好好一个小伙子,怎么整日混日子,你这样子,可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。”
韦老四“嘿嘿”一笑,“巧了,要嫁给我韦老四,嫁妆没有百两纹银我还不娶呢。”
“哈哈哈哈。”街坊们皆笑了,若是韦老四说的是五两、十两,街坊们还会骂他眼界高,异想天开,聘礼都拿不出几两的人还想闺女拿嫁妆倒贴,但他说的是一百两。
就是城南的三条街加起来,能拿出一百两银子的,两只手都数的过来,而更贫困的城西,那是想都不敢想。
韦老四也不当回事,继续优哉游哉地在街上晃荡。
久而久之,街坊们也知道了,他哪里是干不了,他就是不想干。
本有意把闺女嫁给他的人家,见了他这做派,通通都歇了菜。
韦老四也不在意,继续过着他的日子,有一搭没一塔地为人干些脏活度日,用他的话说,这叫一个自在。
他自己都没注意到,有时候看着石板街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,会不自觉地流露出羡慕的神色。
直到……
石板街传出消息,有贵人出两倍价格买城西的屋子,出价很可观。
韦老四嗤之以鼻,城西这片屋子,几乎是百姓们自己搭的,漏雨是常态,更有甚的,雨下得大了,搭的窝棚还会塌,只能拖家带口地去相熟的邻居那里避避,第二日再来修整。
这种屋子,谁花两倍钱买,谁就是冤大头。
只是,随着第一个人的窝棚卖出去,韦老四不得不信还真有这样的冤大头。
城西百姓们炸开了锅,两倍的银子,多的钱就跟捡的似的,叫人很难不心动,只是,百姓们也有顾虑,窝棚虽烂,却也是容身之处,要是卖了,虽有了点银子,又要去容身呢?
犹豫的人很多,既不想错失赚钱的机会,又怕无家可归。
就在这时候,又有消息传出,只要愿卖屋子的,可以在陈氏新开的布坊得到一个活计,陈氏布坊有工舍,可以住,第一期只有三百个名额,先到先得。
城西城外那一片荒地,有人在建布坊,人们早就注意到的,都开工许久了,骗不了人。
况且这个布坊是陈氏开的,谁不知道百衲坊的伙计待遇最好,轻易不会辞退人,即使迫不得已辞退了,也会给一笔钱,支撑你找到下一份活计。
这一下,只能打打黑工的城西人,坐不住了,没了顾虑,三百个名额,很快就抢光了。
其中就有韦老四。
相熟的邻居听说了以后,还调侃道:“老四啊,你不是等着媳妇的嫁妆嘛,怎的要去做工了?”
韦老四一向脸皮厚,脸不红心不跳,心里暗想:
以前的那些活计,下的力气不比那些有担保的正式伙计少,能拿的钱却只有他们的一半,要能养活一家人,只能不要命的干,没几年就因操劳过度染上一生病,若有了妻儿,自己死了,妻子也只能改嫁,儿子也是别人家的了。
有什么意思。
给人干脏活,虽能轻松得些钱,却是个风险极高的活计,旱涝不保收,那天在河边走,湿了鞋,在进狱里蹲着了,成了家岂不是连累妻儿。
就这么着,韦老四二十七了,一直没有成家,成了家的兄弟都笑他“还是个雏儿呢”,韦老四也不以为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