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大娘摇了摇头,带点无奈又带点心疼,声音低了些,忍不住对苏绒诉苦。
“眼看年岁也到了,咱心里急,想给她相看个好人家,这丫头回回捎信儿总说心思不在那儿头,要先把本事学扎实……”
苏绒静静地听着,清凌凌的杏眼望着周大娘,那眼神通透得像一面明镜。
一边听,一边偏头,秀气的眉毛先是不解地轻轻一蹙,随即像想到什么似的豁然舒展,亮晶晶的眸子里迸出灼灼的光彩,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明快。
“可我听着,倒觉得……明珠这样,未必不是件好事。”
她脊背挺直了些,声音不高却像珠玉落地,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笃定。
“有这样顶尖的手艺傍身,不正是该稳稳当当地凭本事立身,挣一份堂堂正正的光明前程的大好事?自个儿能凭手艺立足,腰杆子挺得直溜,不比什么旁的强?”
“譬如我。”苏绒唇角一勾,带着点自嘲,更多的是坦荡的骄傲,眼神亮得惊人:“不过是开了这么个小铺子,弄了几只猫,今天都招得那么多婶婶姑母们给您递话。说到底,还不是看我勉强能挣几个铜板,自己有个立足安身的本事?”
她伸出手指,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,眼神锐利又真诚。
“心里有底气,手上有着落,自然就敢犟,敢按着自己的心思走!现下不想说亲,那是明珠姑娘自己有志向,是顶顶有出息的事,您该替她欢喜才是!”
这番话,新鲜又熨帖,像一缕恰到好处的春风,呼呼地就吹散了周大娘心头那片愁云。
周大娘听得先是微愣,随即眼神猛地一亮,仿佛有光透了进来,那一点点的不甘心,竟被这轻巧又通透的几句话说得烟消云散。
她脸上露出一种豁然开朗的松快,神情也随之豁亮起来,之前的阴霾和焦虑,如冰雪遇阳般悄然融尽了。
为女儿自豪的笑意重新涌上眼底,清晰可见。
“哎呀…苏小娘您这话…真真是,说到人心坎儿里去了。叫我心里头别提多敞亮了!”
周大娘低低地地舒了一口气,整个肩背都松弛了下来,脸上绽开一个由衷的笑容,眼角浅浅的皱纹都透着欢喜劲儿。
她一高兴,眼底神采都亮了几分,干脆利落地把喝了一半的茶碗往桌沿一推,带着点儿按捺不住的劲儿,风风火火地钻进了里屋。
苏绒和明月小丫头正不明所以地对望着,满眼好奇,就听见里屋传来翻箱倒柜的响动。
不一会儿,周大娘抱着一个颜色洗得发白的粗布包袱走了出来,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。
然后,轻轻放在桌上最亮堂,最干净的一角,包袱皮解开,露出里面叠放整齐、被保护得很好的物件,一股淡淡的樟脑的味道飘散出来。
灯光柔和地洒在上面——
映入眼帘的竟全是各色绣品,并非衣物布帛,而是形态各异,惹人喜爱的小猫!
最上面的也是块帕子,用丝线绣着两只扑蝶小猫,嬉戏在浅粉花瓣间,细密的针脚让猫毛根根蓬松灵动。
周大娘没说话,只是把它轻轻展开些,手指爱惜地拂过,眼神里满是疼惜,紧接着又拿出下面一方小东西。
“诶!”
苏绒一个忍不住,低低的惊呼就从唇齿间逸了出来。
那是一面只有巴掌大的双面绣小屏风,一面是幼猫抓毛线球的憨态,另一面则是它蜷成绒团酣睡的可爱模样。
针法简直精妙绝伦,纤毫毕现!
再往下,周大娘费力地抽出一卷稍显厚重的挂毯。“呼啦”一声,一幅令人屏息的画面展现在昏黄温暖的灯光下。
只见尺半见方的雪色布匹上,一只威风凛凛,体态丰盈的橘色大猫,正卧在一丛盛开的蔷薇下小憩。
眼神透着机敏,胡子微微上翘,每一处细节,都被捕捉得淋漓尽致!
“我的天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