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们在找东西。”许今安说,“公子快去看看有没有重要的东西丢了。”
景以淮没有回答,他走到被踢翻的桌几旁,目光扫过散落在地上的零星物品。
一会,他在一堆碎裂的瓷片下,瞥见了一小片极其扎眼的东西。
景以淮弯腰,小心地用两指夹起。
那是一小片薄如蝉翼的金箔碎片,不过指甲盖大小,边缘还残留着被揉捏踩踏的痕迹。
在这家简陋的客栈,毫无奢华可言的屋内,这片金箔的出现显得格外突兀。
有些格格不入。
轰,突然,景以淮脑子了迅速闪过一些碎片记忆。
当这小小一片金箔落入眼中时,之前所有的线索好像都能联系起来。
被撕碎的纸张,焚烧的纸灰,那一点模糊却存在的硫磺混合桐油的刺鼻味。
景以淮脑海中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然连接起来。
那枚冰冷的金箔碎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指腹生疼。
“金箔…”景以淮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冷意。
刚才灰烬里的碎屑,还有这一小块金箔,景以淮忽而明朗,这不是他带在身边的贡册吗?
景以淮来这一趟,带的东西不多,都是些和这渔岛还有附近县镇有关的文书,其中就包括这贡册,这人闯进来单独把这册子烧了,是有什么秘密在这其中吗?
景以淮猛地抬眼,目光穿透破败的门窗,直刺向蒲家宅院的方向。
“海贡册,所以他们动的是朝廷贡品。”景以淮松开手中的金箔。这不难想到,
这几个字仿佛带着力量忽而砸在许今安的心上。
她虽然在渔村长于微末,却也听闻过“海贡”二字的分量。
海滨州县每年要向皇帝进献的奇珍异宝清单,是地方官员前途身家所系的重中之重,而浔埔也会上供去。
每一件被列入“贡册”的珍品。血珊瑚、东珠、龙涎香、鲸须,这些东西无不是价值连城、足以让百姓倾家荡产的存在。
每年祭海大典后的“海贡册”更是直通御前的官样文书,盖着钦差大印,记录着贡品的种类、数量、成色规格,以及最终运送回京的时间和路线。
她终于明白了蒲羽危为何如此疯狂!
“许姑娘,我们看到的,那些被深更半夜偷偷运走的沉甸甸箱子……”景以淮的声音冰冷而清晰。
“里面装的,根本不是正当交易的货银!”
“是他们利用蟳埔镇祭海主持之便,暗中侵吞、调换下来的上等贡品!”景以淮的目光转向角落里那堆被特意焚烧过的纸灰,“他们需要伪造一份完美的‘海贡册’,抹去那些被偷走的珍宝痕迹,应付朝廷查验,瞒天过海!”
他们找到的玉佩并不是什么云纹,景以淮看了一眼就知道了,那是朝廷命官特有的龙纹。
景以淮俯身,再次捡起那片刺眼的金箔,举到眼前,指尖因极致的用力而泛白。
金箔边缘那被匆忙撕裂的痕迹,在昏暗光线下有些刺目。
“这金箔碎片……就来自那份贡册。”景以淮的目光锐利如解剖的刀刃,“蒲羽危以为把它烧了就能毁灭所有痕迹?”他的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。
“他这番过激搜查,掘地三尺找出了这个册子,然后毁掉,就是怕我看见了这册子,然后想到这吧。”
许今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冻到了头顶。
景以淮的目光最后落回那堆灰烬中。
“他越是想烧,越是发疯般地挖地三尺要找出与贡册、文书相关的东西……”景以淮的声音恢复了平稳,却带着一种掌控棋局的冷酷力量。
“说明我们拿到的这玉佩,已经不只是他了吧,还有他身后的人。”
他猛地转身,目光压在许今安手中那紧紧攥着的玉佩上。